他有一点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的左脸还有她留下的痕迹,并不深,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
可是这种伤痕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丽,反而让原本妖娆到极致的他显得越发瑰丽。
瑰丽中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戾气,冷酷而霸道。
“这一辈子,你都休想逃脱姬王府——秦如沫,你恨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烦躁,不似平日故意挑衅时的妩媚轻佻。
秦如沫听清楚了。
他问的是——你恨我吗?
是“我”,不是“本王”。
世界突然变得莫名安静,秦如沫觉得心口闷痛。
这种痛很诡异,仿佛夹杂着奇怪的酸气。
这种可以让人流泪的痛楚感,让秦如沫觉得有一点可耻。
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当然恨你,我跨越了千年也还是一样恨不得你立刻死去!
可是,她的喉咙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一样,呼吸也变得疼痛。
为什么,她会觉得——
或许,或许……自己也没有那么恨他?
她想起那天他姗姗来迟的求婚,她想起那天她冷冷地将他的手指从自己身上一根根掰开的情景,也记得那时,他在她身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如果可以重来,她会怎么选择。
滴答滴答——
不断重复着的富有节奏感的韵律让秦如沫清醒了一些。
她循声望去,发现他的右手全都是鲜红的液体——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大手。
他只轻微愣了愣,并没有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抽离,而是任由她拉到自己的眼前。
她看到他的手心有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些伤口仿佛是被瓷器割伤的。
伤口有凝固的血液,然而又好像重新开裂了——
所以,他的脸色之所以会那么苍白,其实是因为手受伤了但却不言不发地抱着自己走了那么远吧?
这个混蛋,流氓,大变态!
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用尽全力去恨他!
她的动作麻利极了,沉默冷静地扯开披在自己身上的鲜红色长袍的一角,将干净的一面缠绕在他的手上。
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把不愉快的记忆完全锁住。
他出奇安静,认真包扎他的伤口的她并没有发现这种安静有什么不妥。
她在上面打了一个结,说:“好了……”
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被突然失控的他抱紧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每一次我见到你,就会莫名其妙觉得心痛?”
她僵硬的身体在听清他说的这句话之后慢慢软化,想要说点什么,却终究说不出来,于是沉默下去。
“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不会假装柔弱,也不会假装坚强,更不会假装善良,喜欢不喜欢全都表现在脸上,情愿不情愿全都不会去伪装,你的一切都太真实,真实的让我害怕。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你说,我们是不是有见过?”
原来,就算他失忆了,也还是会对她有那么一点记忆吗?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自己也失忆了。
这样的话,就不会这样挣扎了吧。
“……没有。”她咬了咬唇,重复道:“没有见过。”
他越发用力地抱紧她,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的怀抱其实很温暖,甚至算得上浓烈滚烫。
他的呼吸有一些凌乱,然而声音却依然清晰可辨。
他说:“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恨我。”
从他挑开喜帕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恨意……
如果他们从来不曾相识,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恨自己?
莫非——她有心上人?
不!他讨厌这个假设——
她那么平凡,一定不会有比自己更好的人爱上她——
绝对不会——
“我们,并不属于一个世界,王爷!”
“王爷”两个字的咬字异常清晰,姬筠拓的身体突然紧绷,自己究竟有多讨厌听见这些话,以至于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告诉我,那个‘伊痕’究竟是谁?”
“说!究竟是谁——”
“秦如沫!不要以为本王没有脾气!”
他总是那么有力气——
秦如沫倒吸一口气。
让她告诉他什么?
告诉她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
告诉她他在二十一世纪破坏了她的幸福?
告诉她,他曾经是自己最好最信任的朋友?
也许有那么一瞬间,秦如沫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跟着姬筠拓,可是这种想法一下子就被推翻了。
不行的,不管是二十一世纪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一直都太任性自以为是。
她不想围着他转,更不想看着他围着其他女人转……
她想要安定,想要像莫伊痕那样温柔的男子守护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安全感,给自己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要的,姬筠拓一样也给不了。
她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既然很清楚,为什么还会迷惘呢?
从万花楼出来的宫汐澈一回头,发现刚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正欲回头去寻,被一直在身边的顾惜年截住了——
“少主,大事要紧……”
宫汐澈犹豫了一下,还是随顾惜朝上了马车。
路程显然有一些颠簸,纯白的少年拧着眉,仿佛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夜风一点一点灌进脖颈,冰凉而舒适,轻易就让人放松了肌肤,好像就算有大难来临也不会闪躲了一般的享受。
万宝酒楼门口还挂着几个红灯笼,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这间酒楼在城内数一数二,即便天色已暗,依然有数不清的宾客叫座。
在酒楼牌匾旁刻着一个形状诡异的花样,仿佛是在传递什么讯息。
宫汐澈跳下马车,顾惜年也一同下了马车。
“掌柜的,可有丁字房?”
宫汐澈的白色长衫素雅而不是华丽,左腰部分更是有一个形状绮丽的花样。
这个花样似乎与酒楼牌匾旁边的花样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