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着水盆里那些赃污的衣服,已经入秋了,北方的秋天凉的让人一时适应不过来。但是在南院王府的洗衣房里,却有一个人正在努力的去适应,适应北方这多变的天气,适应手下那冰冷彻骨的水。
其他的宫女们看着楚依被冻的那一双红通通的手,没有理会她,也没有人可怜她,甚至,还有几个人私下小声嘀咕:“才秋天就这样了,等到冬天时还不冻死了?真想不明白一个低下的奴隶怎么会被派到洗衣房里来做事?”
楚依其实很委屈,她是在南方长大,在很多人的呵护下张大的,虽不承认自己有多娇惯,但是北方的天气她怎么可以马上适应的来?她无从辩解,在那群宫女的身旁,端着手下的水盆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将盛满凉水的盆子放到地上,坐到一旁备有垒起来的石头上,慢慢的继续搓洗着手下的衣物。
秋天的风不似夏天的舒爽,甚至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凉一些。都说秋风刺骨,楚依却已有些麻木,双手机械的来回搓洗,甚至连一旁的皂角都忘记用了。
心头蹿上来这段日子的一切,仿佛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梦一样。那一日耶律德光将只存有一口气存活的自己狠狠的蹂躏着,然后将她扔在房里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有些宫女将她带走,不管她身上的伤是否能接受得了这秋风的侵袭,就将她扔在这洗衣房门口,在她几乎昏迷的时候对着看管这里的佤拉婆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
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个叫佤拉的婆婆一脸关怀的笑意,说上边吩咐下来让她在洗衣房工作。佤拉婆婆是个热心的人,但是对于洗衣房那些受冻的宫女们也颇有些无奈,看着大家受苦受累甚至要忍受着冷天的凉水,平时也仅是尽量让她们能吃饱就好。她前两天曾热心的问过她怎么会变成了奴隶,现在怎么又被弄到这里来干活。楚依无从回答,佤拉婆婆竟也没多问,只是让她自己尽量适应这里的环境,好好干活。
到了这边,应有四五天了吧。那些和她一起干活的宫女似乎很排斥她,可能是被她身上那些伤口吓到,也可能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奴隶的身份,又或许,因为她是中原人,所以她们不想与她交好而己吧。她并不在乎这些,既然耶律德光只是要她活着便不会伤害那些人,那她便活着,冷静的等着死神自己降临的一天。
拎起一件衣服,双眼的焦距渐渐回拢,是一件白色的衣服,料子似乎很好,而且,跟那日倍给她穿的那件有些相似,她知道这不是那件衣服,但是却突然被这件衣服将自己暗沉的心稍稍提了起来。
倍?如果他此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己还会跟他走吗?不管当日他决定要带她脱离苦海是因为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这颗少女的芳心渐渐的被他开启。尽管不知他的身份,不知自己配不配的上他,但是她居然喜欢上了倍,那个宛如天神下凡一样的出尘的男子。当耶律德光将她强占后,她甚至有一种再也无脸见倍的感觉,现在想一想,才发现自己的自做多情。那日倍没有接到她,这么多日了,或许他早已将她忘记。
神色黯了下来,她将那件洗干净的白色衣服紧紧的搂在怀里。静静的回忆着那一日他对她的好,那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温暖啊。
那天倍送她回去的路上时,他说,她的眼睛很好看,不应该是那种每日带着泪水的样子,而是应该充满快乐充满幸福的一双眼睛。倍说,他只是想助她脱离苦海,不想看着她这样的受人虐待。倍还说,将她带走后,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帮她治好身上的那些伤口,会找最好的大夫来帮她治,说一定不让她留下疤痕……
秋日的阳光好刺眼……
耶律德光在走到楚依所在的院子外眯着眼的看着那个坐在凉凉的秋风中,抱着一件湿麓麓的白色衣服,看着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但是他竟然在她此时的眼神里看到了不是那样哀伤的她,仿佛有着希望,有着幸福,有着一切很美好的东西在她的眼里闪过,她的嘴角在笑,笑的很甜,仿佛是多年前那个笑眯眯的举着一个通体雪白的玉佩看着他时的样子。
“王!”朗木在他身后将耶律德光的思绪拉了回来:“明日就要出征攻打西夏了,我们应该去与其他将士们一起去喝些战前酒,来这里做什么?”
楚依仿佛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美丽的双眼忽然转向他们所站的方向,带着幸福的光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以及暗藏的恐惧。
原来,他已经怕了他啊!耶律德光懊恼的发现在她看到他时,那个他想紧紧抓住的眼神竟然就那样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