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师笑了,平庸的五官执着地透出一股凡人不可能有的智慧,“灵性慧根,都是人的区别而已。若分道家释家,岂不囿于浅陋之见?”柳知愁呆了一呆,花解语便不高兴了:“依你看我有没有灵性,有没有慧根?”
葛天师答非所问:“你召唤它时,它自然来,你驱逐它时,它自然去。”柳知愁仿佛更呆了,喃喃道:“召唤自来,驱逐自去……”
花解语嘴角噙着股揶揄的笑意:“那你说的灵性慧根不就是一条狗吗?”
葛天师居然点了点头:“有时,它就是跟一条狗差不多。”
花解语咯咯笑起来。她不笑的时候都十分勾人,笑起来就更风情万种。这种天生的东西,想学学不到,想改改不了,却跟一条狗不一样了。但葛天师看着她,就象看着所有平常的东西,譬如一棵树、一座山、一本书,甚至是一个馒头。
花解语却觉得这有些呆滞的目光刺得自己很不舒服。“喂,你知道是谁让我们来请你的吗?”她不想再说什么狗啊灵性啊的了。
“知道。”葛天师淡淡地说。
花解语与柳知愁都微微一惊。花解语奇怪地问:“你真知道?”葛天师点头:“让你们请我的人,就是那个让你们请我的人埃”
花解语怔了一怔,嘴角的笑容又浮上来了:“嘁!这不废话吗?好,我们也不想现在就告诉你。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得跟我们走了。喂,这个小子是谁?”
张小虎的心陡的提了起来。
葛天师叹了口气:“这是我儿子。”花解语这一回真的吃惊了:“天师也有儿子?”
葛天师摇了摇头:“葛天师是别人叫的,我自己一直有名字的。我叫葛白水。葛白水有儿子,他叫小虎。”
花解语点头:“原来天师不光有俗名,还有俗根。我们的主人只让我们请你,你这个儿子,长得跟你一点都不象,我看八成是别人和你老婆生的。”她举起手中的玉笛,“因此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我要帮你料理了他。”
柳知愁不知为何怒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你当世上所有的女人都那么下贱吗?你不要动他,我们走!”
再有不远,就到了胡杨林红杏子铺了。
沙漠之中,最让人向往的地方就是绿洲。绿洲有大有小,这片胡杨林就不算大,跟刚才那片杂树林大致接到一起,也不过二十来里的地方。一条河流从沙漠里钻出,流过胡杨林,又钻回沙漠。就是说,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这片胡杨林,再也不容易找到一滴水了。
然而这里的水草却异常丰美。拍马进来,你会以为仅仅走了一箭之遥,便已经从塞外走到了江南。
前方的浓绿之中裹着一些斑斑点点的黄和红。那就是红杏子铺了。红杏子铺没有住户,只有一家客栈,吞吐着不安份的少年、远行的商人、忽来忽去的刀客。能独霸这片绿洲,敢开这么一家客栈的,当然不是平常的人。
这个人叫鲁丽娅,没有人知道她是汉人、回人,或者是罗刹人。她的头发略带些棕色,眼睛带点蓝色却不深陷,皮肤白中透粉,个子很高然而又很窈窕。她一笑起来,两排银白的贝齿与玛瑙般的红唇交相辉映,象是阳光底下绽开的一只诱人的石榴。
有人问她是哪一族的人时,她就笑,摇着头说不知道,说我妈当年就干我现在这一行,红得发紫,客人中既有中原的大儒,也有西域的豪客,还有罗刹的王公,更有天竺的高僧,我知道谁是我爸爸?沙漠中过往的客人兜鲁丽娅是世上最美的杂种,她的笑比最快的刀更能要人的命。你可能甘愿为了她的笑付出所有的财富,甚至是性命。但你千万别指望她会感动,她的生命中,没有感动这两个字,只有永不枯竭的风情。
现在的鲁丽娅不太年轻了,但老天爷向来是不公平的,时光并没有给她带来苍老,却给她留下更浓的蜜,更透的熟,使她看起来像一枚你从来没见过的熟透的野果,咬上一口,流出的汁液能让人从此沉醉到死去。
现在,她就带着这样的笑,站在红杏子铺客栈门前。她在手下十几名姑娘的簇拥之下,象一枚番茄摆放在青菜豆瓜之间。而后面的十几名伙计象是篱笆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