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九阿哥府书房。
胤禟正在赏玩宜兴产的一把海棠红的松段紫砂壶,管家秦道然走进来,看了眼主子和胤禩,然后恭谨地说:“八爷!九爷!消息回来了。”
胤禟连头也没抬,不紧不慢地说:“说吧。”
秦道然说“这次是四贝勒找了胡家少爷,胡少爷在开封高价买下了爷全部的粮食。据消息说,当时胡家的粮仓里有不止三十万石粮食。”
胤禟听了这话,不解地抬起头问:“他有粮食为什么还买我的?”
秦道然却不再说下去,低垂下头。
胤禟和胤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一样的莫名不解。
“这个胡清,他耍爷还上瘾了怎么着?前次在众兄弟面前就没给爷面子,这次又拿钱砸爷,胆子不小啊!”胤禟大力挥手,前一刻还在手中赏玩的宝贝这一刻已粉身碎骨,秦道然看着紫砂壶的残骸,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老九!”胤禩喊住胤禟,又转身对秦道然说:“你下去吧。”
胤禩白玉一般的面上,双眸象他的四哥胤禛一样深邃幽远,只是他的目光让人温暖。胤禛的目光则让人冷肃。
九弟的想法他懂:帮着四哥的人,就不可能再帮着他们。如果说胡家对他们有意,那么胡清上次就不会在众阿哥面前驳了九弟的面子。以胡家的实力又岂会不知河南市面上的粮食是九弟的。胡清的作法还真是让人费解。
打开窗,清咧的空气马上扑进温暖的书房。天上一轮新月半掩在云中,映着远处不太明晰的星光,四周一片朦胧。如同自己的处境,忽明忽暗,让人难以看得透彻看得清晰,胤禩有些烦燥的又关上窗子。
胤禟皱着眉头发问:“八哥,这小子即是四哥的人?他干嘛还花高价买我的粮食?”
胤禩摇了摇头,然后说:“这只能说明,他目前还不是四哥的人。”又问道:“你现在还怪他么?”
胤禟不好意思地笑说:“还真没人敢这么说我,不知道他对我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哪里有火气?不过是你们言语冲撞了,况且是你先惹的他,你就别再记恨他了。这胡清年纪轻轻,行事却不简单啊!”拿着别人和九弟相提并论,九弟听着多半是刺耳的吧。没想到胤禟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带着一些赞赏说道:“原以为他富家出身,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所有的名声不过是金钱在作祟,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名堂。我对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从这件事情来看,他似乎还不打算依附于四哥,如果我们抢在四哥之前结交了他,对我们的帮助就会很大。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和十三弟在河南相处了这许多日子,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何了。”
“十三和容宇一向要好,这个胡清似乎也很合十三弟的脾性,我们要快些下手才是。等他从河南回来,我亲自下帖子请他。”
“下帖子没用,他不会来,这半年多,你可曾见他应过谁的约?还是找机会接近他吧,尽量多和他交往,但不要着急,他毕竟还年轻着呢,总有喜好,慢慢打听着。可惜的是胡家的人我们拿不下,对他了解太少。”
胤禟凤目微亮,以指叩击着桌子一字一顿的说:“那就送给他几个人。”
胤禩轻皱眉头:“胡家!那是轻易进得去的?胡中正在他身边布下的明的暗的护卫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的人只怕还近不到他的身旁,就不在了。”
胤禟咧着嘴,扬眉说:“那要看是什么人,他毕竟是个男人。”
“你想……”胤禩顿住话头没说下去,想了想又接着说“姑且一试吧,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胡中正那关也不好过。他可是胡中正的命根子。”
胤禟似不在意的说:“等我找到合试的人再说。”
“嗯。”胤禩也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京城西南,岫云寺的一间禅房里。胡清坐在窗边桌前沉思。自来京之后,每逢外婆的生日忌日,额娘的生日和忌日,胡清都要在这里逗留两日。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额娘的忌日,此时胡清的脑海中浮现出埋在红锦被里没有了生机却唇角含笑的额娘,为了自己的成长呕尽心血的外婆。这些往事一幕幕的心底浮现,每一幕都是疼痛酸楚,也都是甜蜜幸福。这种又疼痛又幸福的感觉伴着她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因为爱着她们,所以失去她们他的心里会疼痛,因为被她们爱着,所以即使她们不在,他也仍然会觉得自己幸福。
佛经说: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胡清在心佛中跪求:来生还要做额娘的孩子,而且自己和额娘都要健康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让自己能够孝敬额娘,让额娘亲眼看着自己长大成人。
拿出笔墨,画出那些萦绕在心怀上的影象,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生命里的印记。
风推开禅房房门走进来,站在桌边,对兀自在做画的胡清说:“少主,老爷子请你早些回去。”
胡清抬头看他,露出疑惑:“外公?有事儿?”以前每次自己在寺里清修时,外公从未打扰过自己,也没有要求自己早些回去过。
风恭敬回答:“老爷子说是容宇少爷的口信: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要来胡府给少主庆祝生日。”
胡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生日就是额娘的忌日,根本不值得庆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额娘现在大概还快乐的活着呢。自己从来不庆祝生日,这是家人皆知的事情,但是阿哥们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只有回忆,只有缅怀,而这些身处权欲中心的阿哥们即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知道为别人设想。他们不懂得放手,也或许是根本就不想放手,他们想的只有抓住更多的人跟随着他们沉沦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