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在墨家书院搬迁后的第一次大会上，正式将这五个人介绍给了所有弟子。之后，他们就遵从墨子的安排，进入墨家的机关工坊、武器工坊、书斋等地。

       始终没有直系师弟的中行静，这回得到了一个秦国贵族做师弟。他是五个贵族中年纪最长、身份最高贵的，他叫嬴斐，是秦国的宗室。

       嬴斐的父亲是嬴师隰的庶兄，年纪比嬴师隰大了不少。当年秦惠公将只有五岁的嬴师隰逐出秦国的权力中心时，顺便也将秦简公的另外几个孩子赶走了。嬴斐的父亲在外流亡了很多年，其间生下了嬴斐。直到嬴师隰即位，父子俩才得以回到都城，但此时嬴斐的母亲已经在多年的颠沛流离中去世了。

       嬴斐比中行静大了七岁，此时已是虚度十八、很快要行冠礼的少年人了。多年的平民生活，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秦人而不是贵族。他的身上，没有半点贵族的虚华浮夸，反而有种老秦人特有的沉稳厚重、踏实肯干的特性。虽然他的身材并不高壮，容貌也是这个时代并不吃香的清秀端正，但眉目间自有一股坚毅执着。

       虽然嬴斐是中行静的师弟，可郑嘉也见过他。所有墨家弟子在入门之后，必须先在书斋进行墨家思想的教育——这有点像日后某国军队的政治思想教育，由最擅长墨家思想的相里勤负责。不过这些贵族比平民好的地方，就是他们都识字——虽然只认识秦国文字。作为教育的一部分，相里勤不在时，郑嘉就和书斋的另外一位师兄、楚人徐缭一起教授他们其他诸侯国的文字。

       郑嘉看着这群秦国贵族，虽然她也很佩服他们努力学习的劲头，但也得觉得难怪东方六国看不起秦人——因为他们连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基本教育都无法完成。战国时的士大夫，几乎个个都懂各诸侯国的文字和语言，而大部分的秦国士大夫却做不到。一个国家连贵族的教育都如此落后，难怪会在这个重视学术的时代吃亏了。

       这五位贵族并不像郑嘉所知道的后世世袭贵族那样，一天到晚只知道颓废地跑马、遛鸟，好逸恶劳；相反却个个着装朴素、极能吃苦。贵族都这样，平民自然就不用说了，难怪秦国能在西方戎狄和东方诸侯的夹缝间生存下来了，所以郑嘉觉得这个国家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但不少见过中原繁华的年轻的墨家弟子却在私下里讨论说，秦国贵族如此能吃苦，恐怕是因为秦国公室穷得叮当响，连老本都没个吃……

       其余的时间，这五个人就去找各自的师兄姐去学习墨家的其他技能。而嬴斐就跟中行静学机关术和算学去了，所以郑嘉也没少听中行静讲他的“事迹”，比如说他如何在机关术上不开窍——连弩的机括都搞不清楚原理，只能在机关工坊帮忙锯木头、钉钉子。不过中行静也提到了她师弟最大的特长——对算学一点就透，在墨家学算学比他更快的也不多。

       郑嘉从来都不打断中行静的诉说，因为她觉得师姐和这个嬴斐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她相信这对师姐是件好事。中行静算是被养父母半抛弃地送到墨家来，这件事其实对她伤害很大，所以她不是很容易对人敞开心扉，或跟人相处的时候太过高兴忘形。当初若不是郑嘉和她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她们也很难成为朋友。所以郑嘉在看到中行静有了新的好朋友、好师弟时，她只有开心——她始终觉得人应该多交几个朋友、开朗一点才好。

       秦人贵族们虽然都还是不及弱冠的少年，但秉承了秦地尚武之风的他们，个个都有一身出色的功夫。秦国的贵族大多依靠军功起家，纯粹文职的很少，就连国君都要进军营历练。虽然他们的剑法比不上墨家的精妙，但实打实地从实战中演练出来的杀招，倒也令人难以招架。很快，这五个秦国贵族就学会了墨家的武功，但他们的武功也成为墨家剑法的一部分。

       郑嘉时常和五个秦国贵族中的嬴佗比剑，自然她还是十次输九次，赢的那次还是嬴佗防水。当她有一次终于好奇地问起嬴佗他的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时候，他的答案让她大跌眼镜。据嬴佗说，秦人好斗，有矛盾时不是去官府打官司，而是找个地方、请几个证人决斗，私斗至死的人不少——就连贵族也这么做。嬴佗的武功，就是因为不想死在决斗中而努力练出来的。郑嘉不由得感叹，秦人还真是目无国法，因为在任何国家民间私斗死人都是违法的。看来有时民风彪悍也不见得是好事。

       秦国贵族们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新年了，所以此时的墨家弟子们除了为来年的春耕作准备外，还要准备新年活动。墨家生活简单朴素，弟子们一年中只有新年期间可以尽情地玩乐休息。郑嘉来墨家已经三年多了，对墨家的新年活动并不陌生。

       这段时间，她很少在共同行动以外的时间看到中行静和嬴斐。按照墨家的规矩，在除夕夜的篝火会上，每个新来的墨家弟子都要在所有人面前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中行静肯定去帮嬴斐准备节目去了。不过她自己也拉上了直系师弟冯振准备今年的新节目——虽然往年都是和中行静一起的，因为墨家的年轻未婚弟子也要在大家面前亮相。墨家并不像儒家那样压抑人类天性中的男女之情，对年轻弟子间的感情乐见其成，有意提供一个让他们认识、了解彼此的机会。所以墨家男女弟子间相恋结婚的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