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电话那边响起了夸张的笑声,声似裂帛,而且是很粗糙的帛,有些像马三立干瘪的笑声。“逛街去啊!”“马三立”笑完说道。
“都谁?”曾明懒洋洋地问。
裂帛再次响了起来:“当然我和我妹!”
笑声的主人叫王飞,拥有和马三立不相上下的声线,却是截然相反的体型,如果非要做个比较的话,请将马老爷子的直立全身像用photoshop横向拉伸二点五倍,然后存档,那个文件就是王飞。胖子是罕见的龙凤胎,妹妹叫王菲,和李亚鹏的媳妇同名,长相却是千差万别。彼王菲皮肤白皙,小嘴性感,此王菲虽然说不上平庸,却也够不上美女的级别,一张瘦脸蜡黄蜡黄的,总是架着副能够遮住额头的巨大黑边眼镜,按她自己的说法就是:我浑身散发的是知性美。姐弟俩和曾冥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是同一家医院同床共枕,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同桌到大学,当然这个同桌只局限于公共课,而且不包含外语课。曾冥的英语高考时接近满分,甚至没有参加大一的摸底测验就直接分进了优秀班,王菲在良好班独守空房,而王飞则在基础班坐上了老大。三个人在上了大学后终于分开了专业,曾冥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曾经如释重负地说:“咱仨的孽缘终于可以结束了。”
很可惜,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我不要。”曾冥鄙夷地答道,“这么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可不想被一个胖子和一个黄脸婆浪费青春。”
听筒那边再次发出了撕衣服的噪音,笑声很得意,言外之意就是:你是摆脱不了我们的。“你所谓的青春就是夏荫苒吧?”
夏荫苒……
曾冥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夏荫苒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就好像肖邦的D小调夜曲,音符在甜蜜的川流中沉浮,而自己则是贯穿始终沉沦在川流底部的低音谱号。夏荫苒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在其他同龄女生还处在蓓蕾初放的萌芽状态的时候,她就已经为这个沉闷的世界带来了一抹花色。俗话说大一的女生是块宝,那么夏荫苒已然是宝物中的瑰宝,她那玲珑的曲线,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像沙拉一样搅拌在一起的成熟魅力和天然纯真,犹如精美昂贵的法式大餐,正所谓只可远观而不可就餐也。这个从入校当天起就被全校一致尊为校花的少女与曾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正是他的第三个死党,不同于王飞兄妹孽缘的是,曾冥从小学起就一直梦想着与她的姻缘,可是他将这份暗恋深埋了整个少年时代,那缕缕的情丝总是在距离夏荫苒一拳的距离便悄然停下。
曾冥不敢表白。他怕自己与夏荫苒连死党都做不上。
“我警告你,不要造谣!”他气恼地对王飞喊。
胖子得意地狂笑:“其实荫苒今天也去。”
“哦?”曾冥的心脏承受了一次彗星撞地球的冲击,“她……她也去?”
“是啊,今天学生会没有事。怎么样,你要不要改变主意偶尔浪费一下青春?”
曾冥不喜欢被将军的滋味,他攥着拳头,恨不得冲进电话里扯下胖子肚皮上的赘肉。
“就这么定了。”王飞敏锐地理解了曾明沉默的暗示,“一小时后在东方新天地见。”
“怎么又是那儿!?就不能换个有品味的地方?”
“这是荫苒定的,你有反对意见?”
曾冥觉得自己的“将”又一次被王飞的“卒”轮歼。他握紧的右拳青筋暴露,可惜他正死盯着面前可恨的微波炉,再一次忽略了冥冥中的暗示。手背上的红线变粗了一些,隐隐地透出了不祥的红光,那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回见。”胖子得意地挂断了电话。
北京的冬天对南方人有着天然的杀伤性,可是对曾冥这样皮糙肉厚的北方人就像挠痒痒。说到痒痒,恐怕曾冥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自己的右手背,上面纵横交错的红线渐渐凝聚在一起,就像学生们扎堆制造小团体一样,有几根红线已经明显组合成了个奇怪的形状,看上去是一个猩红的汉字中的“丿”。曾冥没有任何的医学常识,他也没有功夫考究症状,只是随便往手背上涂抹了些烫伤药。“会不会是过敏?”他一边嘟囔一边锁好了家门。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忽略死神的警告。
晴朗的天气总能带给人好心情,大街上的行人或者匆忙,或者悠哉,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快乐。曾明高兴地走出小区,甚至主动和看门的保安打招呼。天空的蓝色是那样的纯净,接近正午的太阳滑过慵懒的白云,从孔缝里投下无数金芒,金芒如此清晰,就像《指环王》中透过乌云清洁魔域的圣洁之光,这是北京难得的天象,至少在曾冥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奇特的让人心灵能产生共鸣的美景,在光柱的笼罩下,他甚至有一种重生的美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