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将将信将疑地看向萱瑶,许久道:“既是如此,还请仙子多加小心。”
西川蜀境最多便是峭拔云天的陡峰,仙界重兵便镇距于绵峦之间。王母始终认为让众仙子与仙界兵将共处一营多有不妥,便另拔营帐宿于低丘之上。入夜繁星满天,王母带着众仙子参查星象,面色之阴沉在夜幕中也依稀可辨。萱瑶不安道:“王母,可是看出什么?”
王母略略点头:“大凶之象。”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菁柔仙子心中慌乱,众仙子更是愁容凝锁。王母叹道:“此乃定数,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言罢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众仙子纷纷散尽,只有萱瑶心中苦闷,便召来玉翎鹤随风而上,游梭于巨峰耸岩间抒泻心事。阑夜清风阵阵,冥醉沉思更是别有情趣。断崖虬松,月绽辉芒,楚楚仙子御鹤乘风,踏落云端,竟让暗处一人看得痴了。
萱瑶默立于险峰之巅,脚下空茫大地让她顿觉自己何其渺校纵然昆仑千年,人间万世,这尘埃大地却是峥嵘不息,命以天籁。万物造化,三千忧扰,终不过沧海一梦,只有洪荒浩宇才使永恒。
萱瑶静展双臂垂目凝息,吐纳间感受着四野八荒生生脉动。忽然身后一阵清响让她警醒过来,堇色羽纱飞腾而出,直卷身后暗动之处。怎料羽纱竟被一道劲力扯住,欲收不得。萱瑶转身拔剑,沛空如霜寒芒几欲撕裂来人。只听一声清脆格挡,一柄红翎长枪破开长剑织簇的银缎。萱瑶被长枪霸道的劲力弹开,几个踉跄退到崖边险些跌下,幸好羽纱被人用力扯住才稳住身形。
“来者何人,为何不敢现身相见?”萱瑶已有怒意。
“唉,月夜风清,仙姝舞鹤,我怎好现身折煞佳景。”一声音自暗处响起,长枪缨尾竟是名面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束发高冠,镂金站甲,飒飒英姿竟令萱瑶有些慌乱。男子微笑道,“仙子莫怕,我是这蜀山仙境的俗家弟子,名叫濯寰。今夜因战事困扰难以入眠,故来此赏月,怎料搅了仙子雅兴,万勿怪罪。”
萱瑶见他言谈儒雅,倒也不像奸恶之人,便稍稍放下心来:“公子不必介怀,我也是因战事紧况随性泻郁而已。”
“哦?”男子笑道,“想不到仙子竟与我同等感触,只是值此良夜,那些恼人的事情不提也罢。”男子看着萱瑶,曜石般黑亮的眸底竟泛起妖异的流紫,暗蕴无限欣怜之意,“听闻西天圣母自昆仑赶来助阵,随行数位仙子俱是天姿绝色。怎奈我等凡夫俗子距仙界将营极远,无缘得见诸位佳人。以仙子容貌,不知是王母座下哪位?”
萱瑶将他眼中神色看得分明,心下惶然道:“小小仙子,只因王母提拔才可以八百年修为入列仙班,怎比得上诸位姐姐。”“八百年?”男子似有不解,转而挑眉道:“据闻成仙者须有千载修为,仙子以八百年修为入列,足见王母对仙子的器重。”
萱瑶心跳微促,男子的目光却是相随不移,萱瑶更是困窘,抬目间忽见东方露白,忙道:“公子,时候不早,我要回见王母了。”言罢欲跨鹤而去,男子急急问道:“仙子尚未告知芳名仙号呢?”
萱瑶略作犹豫,低声道:“忘忧,萱瑶。”
蜀山剑阁,千仞绝壁,凌霄破云之势下古道扬尘,仙魔对峙。数十万大军一方为守,一方为夺,死生难料,泣鬼惊神。王母独临尖峰之上,睥睨脚下万灵,仰揽万顷云波,心中微微惬意:傲凌众生,俯仰六合,生灭轮回,如掌指间。
王母身后侧峰之上,萱瑶盈盈而立,青丝撩空,堇纱轻扬,如朝霞喷薄,星辉落撒,绝世容颜不带半分喜色,唯有对碧血沙场上搏命众生的无限怜悯。萱瑶妙目一转望向王母,只见长风猎猎,天光垂落,王母玉带翻飞,神色淡漠,仿若早已悟透天道,悲喜难撼。
“王母,”萱瑶传声入密,“魔族迟迟未动,是否在消耗我方斗志?”“耐心等候,魔族诡计多端,据闻魔族太子更是用兵奇才,我军妄动只怕有损无益。”王母神色镇定,萱瑶稍稍安心,她只怕看到更多生命枉送冥殿,功成骨枯。
“妹妹不是怕了吧,我们可是随王母见多了呢。”菁柔尖音入耳,言语苛厉。萱瑶微微一笑,未予理睬。忽地望见长枪营将士衣甲森森,便想起昨日所见男子,月冷容俊,洪音朗朗,萱瑶竟一时失神。恍惚中听到万千兵将传出骚动,抬目望去才发现原来是魔军齐齐掉头,竟是绝尘而去。
“王母!”众仙子俱是惊疑。“莫动!”王母神色一黯,摆手道,“菁柔,传我军令,切勿追击,恐有伏兵!”
“是!”菁柔得令,抚纱而下,蹑云远去。
“你们随我来!”王母召令,众仙子随风而上,紧跟王母直追魔族遁逃方向而去.
蜀川之境云雾极浓,不消几时王母与众仙子便失去魔族踪迹.王母暗叹道:这魔族太子果然奇才,数十万大军瞬息即匿入山林。逢此敌手,怕是要有一场苦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