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扬见他不提前事,笑道:“寰儿不必担心,区区乱军,自生自灭便罢。”
濯寰唇角掠过一丝苦笑,阖目道:“父王请回吧,儿臣有些累了。”迤杨知他性情,不再多言,只道:“我儿尽管休息,一切为父自会处理。”言罢与糜鸿掩门而去。
翌日清早,一侍女慌张来报,太子寝室人去阁空,衣甲长枪也已不见,案上只留一封书信。迤扬惶然拆信,却是濯寰笔迹:请恕儿臣不孝,王母恨瑶妹入骨,儿臣不能见她受苦置之不理。今闯昆仑与父王族人绝无关联,父王切莫来寻儿臣,否则必受牵连。望父珍重。
迤扬气急难遏,身旁糜鸿也不敢进言。半晌,迤扬终于长叹道:“寰儿,你让为父如何保你?”
二恩怨情仇
玉门关外,黄沙滔滔,接天无浪。碧血绵丘之上,两军对垒。一边是华盖锦车,凡界天子;一边是如水霸刀,魔族少年。
天子轻蔑望向魔族叛军阵前那彪悍少年,淡淡道:“乳臭未干,还是快回魔界吃奶去吧。”
少年不怒反笑,目光炯炯:“久闻天朝富足,我等受魔界之困,不堪弱乏,今日特来求些食粮,无意干戈,不知陛下可否行个方便?”
天子微怔,他倒没想过面前少年竟会说出这番话来。虽说凡魔有殊,但见他身后这群疲倦饥馑的魔族贫民不觉恻隐心动:“凡魔本应各据两界,不相滋扰,不过既是魔界有难,生民困苦,朕也不该偏执族见。但我朝并非你所闻般富庶,眼下只可从军粮中调出千石相赠,不知可否?”
少年冷叹一声,手中长刀挥斩而出,刀亮如水,力绵无绝,却似要把这天海石砂碾作齑粉:“难道你们这些掌权者都是如此么?魔军长年征伐无断,赋税苛厉,凡界又不肯收留这数千流民。千石米粮?哼,你施于我们又有何用?若无长久之策,我们还不是要饿死?”
天子毕竟也是年少轻狂,见他这般盛气凌人自是不悦:“我天朝本就不该接纳魔界子民,谁都知道魔性残暴,若我放你们流毒中原,岂非自毁江山?”
少年朗声大笑:“我魔族天性羁狂,无拘无束,想不到这性情竟成了你们口中这般不堪。也罢,我魔族行事本就不须缘由,既然陛下无意收纳,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言罢刀刃绽芒,耀若昼阳,身后魔军兵刃挺露,跃跃伺动。
“住手!”猛然间一声断喝自半空劈下,一道赤华如箭贯地,血缨长枪缚地而立,枪芒锐闪,如峰云起。天子眼神一亮,一匹火赤麒麟兽昂嘶落定,背上一名金甲少将冷睨魔族少年,长声道:“魔族叛军听令,速速归返魔界,尚可从轻发落!”
少年面无惧色,缓缓举起长刀,刀锋遥指金甲少将:“归返魔界?那还不是要坐等亡命。此次魔君出兵蜀山,所征饷粮早已超出负荷,我们不过为求生计来到凡界。濯寰,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安心回宇魔宫做你的太子去吧。”
濯寰面色一黯:“父王此次出兵确是不该,但事已至此,怨怼无用。可你们此番作乱扰攘凡界,若是招来天责岂非不值?”
少年冷笑:“屈返魔界是死,搏手凡界也是死,倒不如闹他个天翻地覆来的痛快!天道不公,我等又何惧天责?”
濯寰未料这少年竟如此固执。他本想独自去昆仑瑶宫救回萱瑶,谁知却在这大漠疆塞遇到叛军。毕竟是自己子民,若是见他们横遭天责,自己又于心何忍?正思量间,忽闻有人唤他名字。濯寰侧身望去,却是那手拥重兵的年轻君王。细细辨去,濯寰不觉失笑,原来竟是当日那倾心萱瑶的顽劣天子。天子笑道:“太子怎么亲自来调解了?”言罢环顾四周,“仙子可曾随至?”
濯寰本想答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颓然道:“瑶妹她……”
“到底战是不战!”魔族少年见他们竟闲聊起来,下心微怒:“若无胆量便交出身后疆土,我也不会为难你!”天子哪里受得如此狂语,怒道:“尔等妖邪,违逆天理,待朕替天行道,抚安六合!”濯寰见状大惊。双方势成水火,若无可慑之力压服他们,今日必要有一场惨烈血战。急怒之下,濯寰忽觉周身如裂,气血欲乱,贲张之力撕绞翻覆。魔阵中忽地有人惊呼:“冥龙真身,那是我族上古圣兽血渊冥龙!”
濯寰头痛难忍,如火焚灼,恍惚间听得叛军骚动,尚未明晓发生何事,却见数千叛军齐齐跪礼,那少年更是膝行上前,举刀过眉,恭声道:“我等行事鲁莽,竟冒犯冥龙转世,请太子恕罪。濯寰剧痛渐消,惑然看着膝下跪伏的叛军,半晌才道:“什么冥龙转世,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少年见濯寰懵然,眉心一锁,转而像是明白什么,冷笑道:“想不到迤扬竟有如此心机,连亲生骨肉都不信任!”濯寰见他出言不逊,怒道:“你虽为叛军将领,却仍是魔族子民,岂可直呼我父王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