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子相较于一般的闺秀,迈得有些大,然而并不让人觉得粗鲁,反而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朝着众人袭来。
长公主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陆非烟,她凭直觉,不是很喜欢。因为……她总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尤其是对于她这样长期身居上位的人而言。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压她一头了。
长公主的皱眉,没有逃过陆非烟的眼睛。她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看了长公主一眼,对上首的那几个“贵人”说道,“既然朝阳公主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明明是想看她出丑,却被她说成是自己邀请,朝阳公主当即气得脸上一白,然而陆非烟已经不理会她,转过头来对陆晚晚说道,“我没有带琴,借你的一用。”
陆晚晚窝着不肯起来,“姐姐,你其实不必这样的,你琴没有学好,这里的各位姐妹又都家学渊源,倘若到时候……那就贻笑大方了。他们刚才只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呢。”
呵。
刚才那种情况倘若要还是闹着玩儿,那还真不知道他们不闹着玩儿是什么时候。
陆非烟冷笑一声,“我还没有开始弹,你就认为我不行?看来妹妹对我,没什么信心埃”
“陆非烟,你怎么说话的呢!晚晚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她话音刚落,朝阳公主就嚷嚷起来。
陆非烟根本不理会她,倒是陆晚晚,站起身来柔声说道,“公主殿下,你别这么说,随姐姐去好了,她只要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陆非烟听了她这话,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这话说的。那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这话。”
陆晚晚看着她那眼睛,心里莫名一跳,顿时不敢再看,连忙低下了头。
陆非烟坐到位置上,她先是将琴弦校了一下,然后取了其中四根,这样一来,就跟前世她经常弹的古筝差不多了。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陆非烟打算出其不意,到时候即便弹得跟陆晚晚差距有些大,也大得不明显。
见到她此举,席间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她这是干什么?”
“把琴弦取了几根,到时候就算是弹得差,也没人说她了呗。”
“哗众取宠!”
陆非烟根本不理会他们,抬起手,只听“铮”地一声,一段音符便已经从她之间倾泻下来了。
虽然她取了四根弦,瑟形式上也非常类似古筝,但到底不如古筝,陆非烟刚开始弹的时候,手下音符还有些凝滞。原本见她如此笃定,以为又要把自己压下去的陆晚晚一听她这手琴就放松了。
弹成这样,也好意思跟她一较高下?怕不是痴人说梦。
她放心下来,懒懒地靠在位置上,唇边凝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仔细看,那笑容却是实打实的讽刺。
陆非烟不期然地看到了她眼里的嘲讽,知道自己的技艺陆晚晚看不上,她也不着急,手指一划,一阵轮指上阵,原本轻柔的乐曲立刻急切起来。
她收回目光,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上首的三皇子。他神情淡漠,隐约之间带着几分不耐烦。察觉到陆非烟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朝陆非烟看来,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和讽刺。
费了这么大功夫,就是想方设法来引起他的注意,原本以为陆非烟比以前好了,谁知道并没有。
他眼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一向不怎么动怒的陆非烟难得升起了几分怒气。他以为他是谁?陆非烟离了他活不了吗?他不满意陆非烟,不搭理便是,处处针对她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那些花痴的行为,究竟有多少是被人设计陷害,又有多少是被人故意夸大?三皇子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全都认在陆非烟头上,他自诩公平,难道不知道这样恰好是对陆非烟最大的不公平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陆非烟不起眼罢了。
她不起眼,所以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不起眼,连喜欢,人家都觉得恶心。
陆非烟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原主一个人默默垂泪的样子。
明明是她的生日,可最后出尽风头的人却是陆晚晚。明明是看在她爹面子上来祝贺她的,到头来却成了陆晚晚。
还有她的母亲……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在陆非烟年岁还小的时候,就经常被陆晚晚的母亲欺负。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世,剩下原主一个人在府中艰难度日。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让陆非烟心中不忿越发浓重,连带着手上的琴音也越发肃杀起来,好像冬日里的一阵寒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三皇子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陆非烟,只见她神情肃然,手上却是不停,一阵琴音便将人带到了遥远的古战场上,隐约之间,仿佛还能闻到细微的血腥味儿。
他轻轻皱起眉头,感觉面前这个女子,有些不一样了。
大气,端庄,肃杀,有压迫感。
那是上位者才有的姿态。
人都慕强,这样的陆非烟,让三皇子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一点儿仰慕来。然而还没有等他将这点儿仰慕理干净,一道笛声便直冲云霄,应和着陆非烟的琴音,犹如一龙一凤,盘旋着直冲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