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具儡尸,一定要尽快处理掉。”
听到爷爷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被吓住了,好半晌,才有人惊惧地问了句,叔儿,这儡尸有什么说头不?
儡尸这玩意,凶得很,爷爷回头看了眼棺材里的那具“尸”,神情愈发的凝重。
坟头长树,尸成难除。
寻常情况下,死尸只会成为树木的养料,但这里不一样,这是个养尸地,尸体不但不被吸收,反而更加茁壮。
更要命的是,一旦尸体的心脏被根系穿心而过的话,木之灵气就会随根系源源不绝滋养尸身。这种尸体,千百年来与树木精华同济共生,已然有成妖的趋势!
这具儡尸要是真成了气候,咱们盘龙冈可就永无宁日了。
听完爷爷的说法,方老伯等人哪里还敢迟疑,忙不迭都动手移树挖坟。
坟头原本就已经崩坏,砍断树木根系花费了一些功夫,之后挖坟取棺倒没费多少工夫,棺材很快就被打开。
也就在那时,我看到了让我至今回忆起来,都记忆深刻的一幕。
棺材里躺着一具面色狰狞的古尸,它穿着有些类似汉服的寿衣,看不出具体的朝代,上面雕龙戏凤,但是在当时挺华丽的。
古尸头发长得垂到腰间,有些淡淡的白色,不太明显,手上的指甲乌黑发紫十分尖利,而且已经长到和手指差不多了,两侧向中间弯曲,差不多已经卷在了一起,指尖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
古尸的脸色一片铁青,像是死时中毒,又更像是经过几千年沉淀下来的积尸色。唇下的嘴里,露出两根野猪般青色的獠牙,划过下唇的肌肤,很是狰狞。
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睁着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天空,阳光下,青光流转。像是等待着什么却又很无力的样子。
年幼的我忍不住惊叫出声,被爷爷一把从土方后面给拽了出来。
至于这具儡尸最后被怎么处理,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因为惊吓过度,被爷爷送回家后我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一次的僵尸事件,在当事人不愿多提的情况下,并没有多少人知情,只是它后续的波澜,却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这是我当初偷偷跟在爷爷身后时,始料未及的。
就在我高烧不退的那些日子里,有人来到我家接走了我爷爷,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爷爷。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并不知道儡尸事件和爷爷失踪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直到十年后的一天,我偶然间翻到了爷爷留下的一本辩龙手记,才隐约发觉一些不对劲。
看了那本手记,我才明白爷爷当年发现的“破面文曲”是一个什么样的凶地,而隐藏在这块凶地与爷爷失踪背后的,似乎是一个笼罩在层层迷雾下的骇人真相。
所谓文曲,就是天上的文曲星,文曲星乃风雅儒士,长相俊秀。取文曲之意,是指此地风水格局俊秀,是极为难得的吉穴。
但山川的形态也有变迁改动,譬如遭遇山洪、山体滑坡的情况下,山形变化,风水格局也自然随之变化,此时再对应天上星辰,就像是一个面像毁容的文曲星。如此一来,原本的吉穴,自然就成了凶穴。
这个凶穴的名称就是破面文曲,而那具古尸的阴宅所在,就是这么一块地方。
风水有时辰,若变不从人。
这是爷爷手记里的一句话,它的意思是风水原本就是天地自然变化的产物,它的存在并非永恒,如有变化,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不知道当年带走爷爷的人究竟是谁,记忆里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不真切面容。只是当时在场的方老伯等人知道的也并不多,爷爷的失踪成了一个扑朔难解的谜团…
我跟胖子的认识纯属偶然,但命运的神奇却将我俩拴在了一块儿。
在大城市里头流浪了这么些年后,我终于发现先生这活儿只能存于盘龙冈,而非随地都能扎上根儿,让我混得一份温饱。
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每个人都很忙,如同一只只忙碌的工蚁,每日都围绕着“生活”两字奔波着,但谁都搞不清自己为啥而活着。
而在这样的快节奏下,人一旦如同风吹蜡灭后,便会匆匆的招来火葬场,两人帮忙着往杠儿一抬,就此了却一辈子。
所以,我虽然在这些年来用心专研着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但却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也许在这世界上,学会屠龙技不悲哀,但没有龙,那才是最悲哀的事儿吧?
为此,我只能随处流浪,若有人在路畔看到了一个蓬头垢脸,后背上负着一个长长麻袋儿的年轻人,那也许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