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抬起眼来，跟方瑾兰对视了，刚想解释，就听旁边的嬷嬷沉声道：“马上就要面圣了，各位小主还是耐心些，莫再交头接耳了！”

       这嬷嬷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气势却不容违抗。

       方瑾兰又瞪了夏雪一眼，然后才带着几分不甘心地低下了头。夏雪抿了抿唇，继续规矩地站好。

       不一会儿，殿内，第一批进去的秀女已经出来了。

       只不过被刷下来的走的是左边，而被选上的那些大多是喜笑颜开地走向右边。那边的长廊上早有随侍的宫女太监候着，恭迎未来的主子，将她们带到各自分配的新地方去。

       “这么快……”夏雪忍不住喃喃道。

       门口的太监捧着名册开始唤下一批的名单。

       夏雪微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进了殿内。

       她们才走没多远，就有人泼了一杯茶水在脚底下。最前面的人差点都被茶水溅湿了裙褂，原本的紧张情绪化作愤怒，但又碍于殿内庄严的气氛不能说什么。

       夏雪回想起之前嬷嬷说过的种种考验，这恐怕就是其中一种了，考察秀女们的临时应变。

       倒水的太监退到了一旁，端着空杯子，冷静地看着她们走过，眼神的关注点在秀女的鞋子上。而另外一旁亦有别的做审查的小太监，正细细观察着各个秀女的表情。

       第二批秀女们，步伐不紧不慢地往殿内走去。夏雪在队伍中间的位置，只偷偷左右扫了一圈，大概明白这里面的套路。虽然已经远远地能看见殿上坐着的人，因为这殿内实在太大，步道之长，在她们面前还有各种“陷阱”在等着。夏雪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复低下头来，谨慎地跟着前面的人。

       忽然她听见咔嗒嗒的声响，像是一串珠子落地。

       正在她疑惑时，斜对面一个小太监端着茶托过来，顺手泼了过来，茶汤落到了夏雪的脚下。她稍微有些迟疑，身后便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把。

       她下意识地往前一个趔趄，却不想脚下偏偏踩到几颗圆滚滚的珠子，瞬时失去了平衡。

       只听一声惨叫，接连着一声惨叫……

       夏雪一人摔倒不止，还将前面四五个秀女都推撞得倒在了地上，摔做一团。

       而当她的手撑到了地板青砖上，摸到湿滑的液体时，同时嗅出一丝异味。

       前面的人接受考验时，他们泼茶水，到她这儿，居然泼的是油。

       姬康坐于殿上，看得格外清楚，没忍住眉头微微一皱，绷紧了脸色。这里闹的是什么把戏，他心里自是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夏雪才刚到选秀这一关，就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地开始针对她了。

       一旁的徐贵妃抢先发了话，“你们这些秀女受得是哪个嬷嬷的训教，这般不成体统，殿前失仪，像什么话！”

       摔倒的众秀女赶紧爬了起来，并着后面跟上来的其他秀女，齐齐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大家的脸色都极差，谁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糗事。

       连夏雪都觉得奇怪，前面那几波秀女想必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吧。

       她本想偷偷看一看方才到底是谁在身后推搡了自己一把，却听见有人轻声惊叫道，“兰姐姐，你的脸……有血！”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方瑾兰，因为摔倒时不知怎么撞到旁边一个秀女发髻上的金钗，脸颊上顿时被划了一道口子，渗出血珠来。虽然伤口不大，但看着着实骇人，她自己伸手一摸，看见血色，又惊又怒，更是万分的委屈，第一反应就想哭，可意识到自己身在御前，这一哭定不会给皇上留下什么好印象。

       “去看看！”姬康听见底下的响动，边挥挥手指示意近身伺候的宫人前去查看。

       一个小太监小碎步跑下台阶，走到殿中，仔细看了看方瑾兰脸上的伤口，又转身小跑步地回去向皇上汇报了情况。

       “怎么摔一跤，竟然把脸都伤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贵妃这回看得清清楚楚的，皇上微微皱了眉头，赶紧插话问道。

       “我怎么瞧着好像是队伍中间的人先倒下，推了前面的人。”另外一侧的梅贵妃慢悠悠道，又朝向殿中跪了两排的秀女问道，“你们谁说说看？”

       “回娘娘，刚才就是她自己摔倒时拉了前面的姐妹，才害得大家一起摔了，这才连累了那位姐姐伤了脸。”有个秀女抬起头来，一边解释着，一边指向了夏雪。

       “对！我也看见了！确实是她！”又有一个声音一起来指证。

       零零落落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还不报上名来？”

       “秀女夏雪。”

       “夏雪？这不是翰林院夏大人的千金吗？”梅贵妃轻轻笑了，倾身望向徐贵妃，“夏大人文才出众，家教想必也是不会差的，怕是弄错了吧。”

       徐贵妃秀眉一扬，“姐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那几个秀女不是都看见是她先摔倒还拉扯了其他人吗？夏大人恐怕也不会想自家女儿如此失礼于陛下吧。”

       姬康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两个妃子为这件事争来吵去。

       徐贵妃觉得夏雪是在故意陷害其他人出丑，主张要重罚，而梅贵妃却认为不必小题大做。妙的是梅贵妃明面上似乎在为夏雪说话，但都是口口声声从她定是不小心的云云，又借着她父亲官职做掩护，倒像是坐实了夏雪闯祸，只是在勉强脱罪而已。

       等她们俩争了半天，姬康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秀女。

       那受伤的方瑾兰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脸颊止血，微微蹙眉忍痛，双眸虽是噙泪，但面上表情却无比隐忍镇定，倒让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忽然，姬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亲自走下台阶。

       大殿里便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随着皇上的步伐一起移到了那些秀女身上。

       姬康停在方瑾兰面前，吩咐身后的夜公公，“宣个太医来给她瞧瞧。”

       夜公公立马会意，应声后便着人过来扶起方瑾兰，将她扶到旁边一早准备的凳子处稍做休息。

       而姬康继续踱步，停在了还跪在原地的夏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