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没理会儿他们在看向自己时那各异的眼光,只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香儿与玲音,再又转眼,看向跪在另一侧的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应该就是苏绾绾,丞相府中的六小姐,与苏九月同为二夫人所出,也就是她的亲妹妹。
但那只有十岁的小姑娘浑身颤抖,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说话的时候额头贴在地面,在自己的父亲与姐妹面前如此卑躬屈膝,更也是让九月又一次大开了眼界。
她对苏九月的记忆并不是太了解,只有一些残缺的片段,但印象里苏绾绾的确和苏九月的关系很好,似乎经常在一个床上睡觉,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单薄的小姑娘,九月当即转眼直视向苏升平那一脸不敢置信和怒火朝天的表情。
“爹爹,我那日便已说过,经此一劫已经想开,所以不会逃婚也不会认为爹爹您给我定的婚事有什么不妥,怎么?这么多人围在我的院子里,是打算等我回来就直接对我家法处置吗?”九月冷眼扫向众人,最终将目光再度落在苏升平那张凛然的脸上。
“你、你……”苏升平指着九月身上那完全不伦不类的衣服,幸亏这院中除了他之外并不男丁,但一看见她一双雪白的胳膊都暴露在空气中,气的老脸扭曲:“你成何体统?”
苏衿之亦是一脸惊愕的看着苏九月:“四妹,你这是……”
九月不看她,只盯着苏升平那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爹爹,女儿失踪两日,您究竟在担心我是否遇险,还是担心我逃婚?”
“你放肆!”苏升平顿时大怒:“月儿!你这穿的什么东西?不成体统!不知廉耻!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在府中失踪两日,回来就是这种装扮!还敢口出狂言,真是反了天了你!”
九月因为回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脸上没有涂好胭脂胎记,所以刚刚在走进来的时候,刻意将头发弄乱,将几乎半边脸都隐藏在凌乱而纠缠的青丝长发之下,她抬起手,假装头发挡在脸上不舒服,想要拭开头发,结果因为头发太乱而没能拭开,然后懒洋洋的抬起眼瞥了他一眼:“我失踪两日,回来后是这副模样,爹爹真的猜不出来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话音刚落,那边苏衿之就因为她言语上的态度而愣了一下,站在她身后的陈嬷嬷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颤着声音说:“该、该不会四小姐这是……这是被……”
苏升平亦是同时狠皱起眉,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九月身上的衣服,忽然抬起手便阻止了陈嬷嬷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而是冷凝着苏九月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眯起眼道:“月儿,你可知身为丞相之女,肩上所担负的是什么?”
九月轻笑,隐藏在凌乱青丝下的眉眼弯弯:“女儿还真就不知道,我一个区区庶女,肩上能抗得下多重的担子。”
陈嬷嬷忽然侧身偷偷在苏衿之耳后轻声说:“听说近几日皇都城里正在闹采花贼,有不少姑娘半夜被掳走就这么活生生的被糟蹋了,这四小姐该不会真的是被采花贼……”
虽然陈嬷嬷的声音很低,但以九月的耳力还是听得清楚,她瞥了一眼那瞬间就上了勾的陈嬷嬷,不动声色的转眼看向脸色凝重的苏升平。
显然,他们都已经这样认为,只是各自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能明说罢了。
“陈嬷嬷。”苏衿之秀眉微蹙,声音轻浅,却仍能让院中所有人能隐约听得见:“莫要胡说,四妹自小这身子骨就病弱,二娘又缠绵病榻无法照看她们姐妹二人,她已这般可怜,切不可胡乱猜忌……”
苏升平本来凝重的脸色因为苏衿之那不经意间让众人听见的话而微微缓和了几分,他略有心慰的看了一眼最懂事的二女儿,然后冷冷瞥向那一身凌乱的像个叫花子一样的苏九月:“这两日你失踪之事,为父不再逼问,但无论你用何种方式,都给我记住,与安王之间的这门亲事,不容你再发生半分的差错,婚期一到,你就嫁过去,从此做了安王的世子妃,所得荣华必不会比丞相府少。”
这话题莫名奇妙的忽然就变的敏感了起来,苏衿之拉着陈嬷嬷,忽然说了声身体不太舒服便匆匆的走了,其他丫鬟与嬷嬷都低下头不敢看亦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有年纪尚小的苏绾绾一脸懵懂的看向那站在院子里始终都没有跪下的四姐,有些好奇,却又不敢声张。
“爹爹的意思是……”九月轻轻的开口。
苏升平忽然抬手,示意她住口,在九月适时禁了声的同时,转身打开身后的房门,示意她进里面说。
九月不动声色的看着苏升平的背影,走向前的同时路过苏绾绾的身边,陡然伸出手一把就将她提了起来,苏绾绾有些发懵的抬眼看着眼前这说话不再细声细语的四姐,眼神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崇拜,可出口的声音却是:“四姐……你身上好臭……”
九月嘴角狠狠的一抽,低头瞄了她一眼:“记住你四姐我身上这味道,虽然臭是臭了点,起码也算独一无二。”
苏绾绾惊讶,一脸的懵懂:“啊?”
九月放开她的手,在走到香儿与玲音身边时,颇为赞赏的睨的这两个丫头一眼。
算上今天,她已经离开府里第三天了,这两个丫头却只说是昨天才发现小姐失踪,以她们平时小心翼翼生怕苏九月饿坏了身子的习惯来看,这两个丫头明显是帮苏九月隐藏了一些罪责,哪怕只是将失踪的时日说短,也算是帮了九月一个小忙。
苏九月在府中这么不得宠,却有两个这样忠心护主的丫头,究竟是她九月运气好,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她又看了香儿与玲音一眼,只是淡淡的一扫,便走进了门里。
苏升平正站在她房中的圆桌旁,双手背于身后,似是正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
“月儿,你过来。”在九月进门的刹那,他沉声道。
九月仍旧是不动声色的走上前,直到苏升平回过头来看向她,她才抬起眼。
“现如今平王党由太后的势力支撑,已经日渐强大无可匹敌,太子虽为储君,却只有一个齐王相辅,与平王党对峙已久,太后因前朝旧事而始终偏向平王一党,若再这样下去,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我身为元恒皇朝丞相,必当为皇上与太子分忧,安王虽始终在皇都城驻扎,手下兵力并无多少,但安王与右卫将军向来交好,若能得到安王与右卫将军相助,太子也就多了一方羽翼,储君之位安然可保,避免储君之争,我元恒皇朝江山方能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