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天子殷煜庭与奉阳王殷煜祺虽非同母所生,但已故皇太后,也就是殷煜庭的亲娘,和殷煜祺的母亲锦蓉皇太妃乃孪生姐妹。
两姐妹同年同月同日嫁进皇宫,共同侍奉皇帝,深得帝宠,先后被赐封为皇后和贵妃,同时也奠定了皇四子的殷煜庭和皇九子的殷煜祺亲如手足的兄弟感情。
即使殷煜祺十四岁离宫参军,如今坐北朝南的那位,也时不时派心腹送些名贵的新鲜玩意以及体已的书信来联络兄弟感情。
朝中上下都知道奉阳王骁勇善战,谋略极深,能有今日安定的大殷,与奉阳王带着数十万将士浴血杀场保卫家园有着莫大的干系。
可如今国无战事,百姓富足,已经被封王封地的殷煜祺自从几年前御甲归田之后,始终窝在奉阳做他的闲散王爷,并且还将小日子过得十分悠哉闲雅,让旁人好不羡慕。
这时便有人在朝庭上提议,奉阳王年纪已过弱冠,可诺大的奉阳王府如今却无当家主母。
为了能够攀上奉阳王这个大靠山,盛都那边在皇帝的带领下,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某个早朝之上,皇帝和众大臣就奉阳王的婚事问题展开热烈讨论。
众人都想巴上奉阳王这座大靠山,就连当朝天子也不例外。
虽然殷煜庭是一国之主,但自家九弟的手中却握着大殷一半以上的军权。
皇族的亲情,就像那易碎的玻璃,在利益、权势以及自身荣辱的前提下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如果奉阳王真有谋反之心,坐北朝南的堂堂天子是势必要被扯出金銮大殿的。
所以赵公公当仁不让的成了此番前来游说奉阳王娶妻的使者。
皇帝已经下了死令,不管奉阳王如何反抗,一定要让他在众多美女画轴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女子当奉阳王府的女主人。
就算殷煜祺不翻画轴也明白一个道理,那画里的女子,九层以上都是皇上亲自选好的闺秀。
殷煜祺对自家皇兄的这种做法感到非常无语,如果他真的那么贪恋权势,当初又怎会甘心来到奉阳做个两眼不闻朝中事的闲散王爷?
虽然殷煜祺非常不满皇兄的做法,但当天傍晚,他还是吩咐王府的厨房准备一顿丰富的晚宴招待赵公公的到来。
于公于私,赵公公的为人都还算不错,况且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公公,小时候他没少受对方照顾。
几年不见,赵公公的身子骨又苍老了些,被堂堂奉阳王视为上宾热情招待,自然是受宠若惊,感激得一塌糊涂。
席间,一老一少聊起当年往事,赵公公还在动情之处抹了两把泪水。
先皇去得早,崩后没多久,皇太后和锦蓉皇太妃也都跟着去了。
当时还是弱冠之年的殷煜庭在十八岁时登基称帝,恰逢七皇子外戚夺权,又赶上关外匈奴作乱,内忧外患是一样接着一样来。
幸好先皇在临终之前将小皇帝托负给自己最信任的几个大臣,江山算是勉强保住了,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巩固。
那段日子真是艰难,充满苦涩,比皇帝略小四岁的殷煜祺每日看着朝庭动荡,便自动请缨参军。
临行的前一晚,两兄弟还抱在一起痛哭一场。
殷煜祺说:“皇兄,这江山,我一定会拼了命的帮你保住。”
殷煜庭说:“祺弟,这江山若真的稳固下来,有朕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几年苦战,大殷的热血将士们终于将这天下平定下来。
皇宫里的那位倒是不负当年誓言,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卦殷煜祺一个并肩王,共同治理天下,可是被殷煜祺拒绝了。
他对权势本无奢望,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自然想躲得皇朝远远的,一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去。
赵公公哭天抹泪的唠叨半晌,是后还是那句话,希望他能尽早成亲,早生贵子,为奉阳王府添枝加叶。
此刻月色正圆,王府后花园的石桌子上摆满了各色丰盛酒菜。
殷煜祺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酒应付着赵公公,一边拿眼角向两旁望去。
那该死的凤一笑,明明已经和她立下军令状,让她想办法把这赵老头搞定,可眼下饭菜酒水都上得七七八八,也不见那丫头露面。
哼!如果她敢阳奉阴违,就让她瞧瞧他是如何惩罚底下不听话的奴才。
心底正盘算着各种折腾人的招式,就听正唠叨个不停的赵公公大叫一声,“哎呀,那是什么?”
顺着赵公公那刺耳的尖叫声望去,只见花园的一角,站着一个身穿白绫衣,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脸色白得吓人,两颗瞳孔以及嘴角还向外冒着殷红的鲜血。
赵公公吓得手一抖,杯子落地,发出巨响。
还没等殷煜祺答话,就听另一道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啦?哎哟,赵公公您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定睛一瞧,捧着两盘子菜走过来的可不就是一身丫环打扮的凤一笑么。
还没等殷煜祺开口问那披头散发像女鬼一样打扮的人是怎么回事时,就见凤一笑冲他使了个眼色。
殷煜祺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这事有蹊跷,当即便以静制动,不再讲话。
而此刻的赵公公则被那花园一角的女鬼吓得浑身发抖,他瞳孔放大,颤着手指向那边,“王爷您看,那可不就是鬼么?”
没等殷煜祺说话,凤一笑顺着赵公公的方向看了好半晌,“公公您这是不是喝多了?咱们王府一向太平,怎么可能会有鬼?”
赵公公闻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吓得更加难看。
“王爷啊,这位姑娘啊,难道你们没看到那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吗?”
凤一笑抻着脖子望了半晌,又瞅向自家主子,“王爷,您看到那边有鬼吗?”
端着酒杯的殷煜祺神色镇定的摇摇头,“本王什么都没看到。”
想了想,又说:“赵公公,该不会是路上旅途劳顿,出现幻觉了吧?”
赵公公闻言,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待他再睁开双眼时,发现花园一角处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他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真的老眼昏花,出现幻觉了?”
凤一笑将菜一一上好,又细心的给赵公公的殷煜祺将酒满上。
“我们王府一向太平,是不可能有鬼的,公公啊,您可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正说着,王府的管家岳谦一脸正色的走了过来,在殷煜祺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殷煜祺原本平淡无波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不好,“此事当真?”
岳谦点头,小声道:“还望王爷定夺。”
他立刻起身,对赵公公道:“本王府里有急事需要处理,暂时失赔,赵公公自己先慢用。”
赵公公连忙起身应承,“王爷有事先请。”
待殷煜祺和岳谦离开花园后,赵公公还在心里嘀咕,这王府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王爷怎么走得那么急切?
正想着,眼前一道白影掠过,只见刚刚消失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再次出现在原地。
赵公公吓得尖叫,急吼吼站起身躲到凤一笑身后,“鬼……鬼啊!”
被当成挡箭牌的凤一笑吃惊,“公公,您该不会又出现幻觉了吧?”
“真的有鬼,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
“可是我真的看不到啊……”
说着,她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莫不是当年……”
赵公公急忙接口,“当年什么?”
凤一笑用力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姑娘啊,你有事可不要瞒着我,这王府当年到底出过何事?”
见赵公公问得一脸急切,凤一笑在他耳边神秘兮兮道:“不瞒赵公公说,咱们王府在两年前,曾吊死在那棵大杨树下一个女子。”
“啊!”
“公公,您刚刚说见了鬼了,请问那鬼是不是身穿白绫,披头散发,七窍流血?”
赵公公急忙点头。
“果然冤魂不散,冤魂不散啊。”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府里莫非真的有鬼?”
“有鬼没鬼我倒是不知道,但当年我进府当丫环的时候听这里的老人曾说,王爷曾在府里养了一个侍妾名叫娟儿,那娟儿在承受过王爷几次雨露之后,便想方设法想要王爷娶她为妃。”
“可那娟儿出身低微,根本配不是奉阳王高贵的身份,恰逢奉阳城有个媒婆给王爷提了门亲事,据说对方是一个官家小姐,姓李,无论学识还是才貌都是人上之人。”
“那娟儿得知此事之后便寻了个机会将李家小姐害死,王爷知道之后,一怒之下赐了鸩酒一杯,活生生把娟儿给毒死了。”
话至此,凤一笑又故作神秘道:“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娟儿临死前曾下了毒咒,咒所有给王爷提亲的人都不得好死,果然没过多久,当初给王爷提亲的那个媒婆就被发现无缘无故死在家里的床上了。”
赵公公闻言,一屁股墩儿吓坐到地上,额头上冒出阵阵冷汗,嘴里还咕哝,“难道说我之所以能看到那女鬼,是因为她想害死我?”
凤一笑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们王爷为何多年不纳妃的原因之一,唉,说起来我们家王爷也真是可怜,怎么就让个女鬼给缠上了呢,虽说那娟儿死得的确很冤,可也不能无缘无故把上门提亲的人给活活害死吧……”
正说着,就听呯一声,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赵公公终于很没出息的晕死过去。
※※ ※※ ※※
隔天清晨,赵公公便派人打点行装,连客套话也忘记说上一句,便急吼吼带着随行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奉阳。
原本还以为要和赵公公周旋一阵子的殷煜祺,没想到事情竟然解决得如此顺利。
后来他才得知,当晚那个女鬼是珠儿所扮,而岳谦之所以会在紧急关头出现把他找走,也是凤一笑事先安排好的。
珠儿和岳谦都觉得凤一笑提出来的这个方法阴损至极不想配合,可和王爷被逼婚这件事比起来,两人还是勉强答应了凤一笑的阴谋。
“虽然你这个方法很奏效,可赵公公毕竟是老人家,若是真吓出来个好歹,你可就害死了一条人命了。”
事后,殷煜祺心底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把凤一笑揪到自己面前狠狠教训了一顿。
况且她编的那叫什么烂借口?
不但侮辱他堂堂奉阳王乱玩女人,还把他讽刺得无情无义,罪该万死。
横看竖看,他殷煜祺怎么可能会为了个使唤丫头做出蠢事?
可凤一笑却当着赵公公的面说他亵玩府里婢女,玩过之后还把对方无情抛弃,一旦赵公公回宫之后和皇上说起这件事,他堂堂奉阳王的一世英名……
想到这里,殷煜祺恨不能把这惹了祸的凤一笑吊起来痛揍一顿。
可当他立着眉头虎着俊脸对凤一笑横挑鼻子竖挑眼时,那丫头竟不怕死的露出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是王爷让我不管用什么办法把赵公公欺负走的,之前您可没说不能用恐吓的方法,现在又担心我会吓到老人家,当初怎么没看出来王爷您还有尊老爱幼的慈悲之心?”
“莫非在你眼里,本王从来都是没有慈悲心的奸佞之徒?”
凤一笑立刻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抖,像受气小媳妇一样垮着双肩,畏首畏尾道:“从我看到王爷那刻起王爷就三五不时的威胁我要打我板子,说实话王爷您在奴婢心目中的形象还真是蛮可怕的。”
她可怜兮兮的捂着屁股,哭丧着脸小声道:“虽然我不知道王爷为何对我的屁股如此眷恋,但随便打下人板子的王爷,可不是好王爷。”
殷煜祺明知道这丫头故意在他面前耍宝,还是被她装出来的样子气得直想揍她屁股。
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会演戏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又扮起无辜小白兔。
他哼笑一声,“本王打不打你屁股,和本王是不是一个好王爷毫无任何关系,但如果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屁股和本王的名声扯到一起,本王也拿你无可耐何。”
“不过让本王好奇的是,你三番四次在本王面前提到自己的屁股,莫不是你想用自己的屁股来勾引本王?”
凤一笑的脸微微红了几分,她哀怨的嘟了嘟嘴,“王爷,您调戏奴婢。”
殷煜祺差点被她的指控气歪了鼻子,他调戏她?何时发生的事?
凤一笑却煞有其事的捂着双臀,涨红小脸,“奴婢可是黄花姑娘一朵花,王爷再没事拿奴婢漂亮可爱,挺俏迷人的小屁股做文章,奴婢就不要活了啦!”
说完,学着戏里那些害羞的刁蛮丫头的样子,跺了跺脚,一脸娇羞的跑了出去。
殷煜祺无语的愣在当场。
如果刚刚当着他的面跑出去的丫头换成珠儿,或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他感觉到意外,可当那个人变成凤一笑时……这情景怎么就那么夸张呢?
※※ ※※ ※※
凤一笑是在珠儿含满哀怨的目光中,被自家主子拎进那辆豪华马车里的。
大清早才刚刚起床没多久,她就被殷煜祺叫走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刚踏进王爷房里,就见桌子上摆了好几个大食盒,里面装满上供的酒菜。
殷煜祺面无表情的下了道命令,她便像只小狗一样乖乖拎起那几个大食盒,随王爷走出大门。
临出门的时候,珠儿千不甘万不愿的在她耳边一直唠叨,往年都是她陪王爷去给张将军上坟的,可今年王爷却用不着她了。
凤一笑说:“大脚姐姐,其实我并不想和你抢差事,可谁让我比你聪明比你伶俐比你讨王爷欢心呢?其实我也不想整日霸着王爷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可是没办法啊,在王爷的心目中,我凤一笑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
还没等她把珠儿气翻白眼,已经听不下去的殷煜祺便扯着她的后衣领,非常粗暴的把她拎进马车里去了。
凤一笑龇牙咧嘴可怜兮兮的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边还小声抱怨自家王爷不懂怜香惜玉动作粗蛮脾气不好。
殷煜祺懒得去理会她的碎碎念,吩咐前面的车夫赶马,便顺手撩下轿帘,虎着眼瞪她一记。
“不要以为本王让你顶替珠儿的差事是对你另眼相看,王府后山地势险峻,经常有毒蛇猛兽出入,珠儿毕竟是个娇嫩的丫头,伤了吓了总是不好。”
凤一笑立刻不乐意了,“那大脚姐姐是个娇嫩丫头,我就不是娇嫩丫头了?王爷您身为主子的怎么能厚此薄彼不一视同仁呢?”
殷煜祺哼笑一声,“你一个猪倌出身的使唤丫头,平日里又经常不分尊卑以下犯上来惹本王生气,就算你真的被那毒蛇猛兽吞了吃了,本王还要烧高香感谢老天爷终于把你这祸害给收了呢。”
“所以王爷想说,您之所以把我顺便捎来,其实是想把我当肉盾,一旦有毒蛇猛兽出入,就把我当食物丢过去,来保住王爷这条……尊贵的命?”
殷煜祺被她的话气得不行,这丫头胡勾八扯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轻哼一声:“若真能用你的命来保住本王的性命,倒是你祖上积了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她哀怨的撇撇嘴,小声道:“王爷,我生气!”
他挑眉,“你气什么?”
“之前您明明调戏过人家的,现在又翻脸无情,急吼吼要把我带到后山去送死。”
“本王何时调戏你了?”
“怎么没有?”
她一本正经的扬起脖子,“您之前明明一直觊觎人家的屁股来着。”
殷煜祺被她的话气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狠狠剜了她一眼刀,闭上嘴巴不再理她,这该死的凤一笑分明就是一块滚刀肉,他堂堂奉阳王若再和她继续斗嘴皮子,倒真是有失了自己高贵的身份。
闭上眼闭目养神,决定不再搭理她。
凤一笑在他耳边又唠叨了几句,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便有些无趣。
没过一会儿,就窜到车外跑去和车夫扯皮去了。
王府后山离奉阳王府倒是颇有一段路程,由于山路难走,所以马车在前进的时候速度非常缓慢。
闭上眯了一会儿,就听车外传来凤一笑咯咯咯的笑声,显然她和那车夫聊得正欢,而且还聊得十分开心。
赶车的车夫是个二十多岁的王府家丁,浓眉大眼,很会说话,和凤一笑这个王府丫头还没聊上三句便一拍即合,有说不完的话题。
殷煜祺在车内听两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心底便隐隐升出几分妒意,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嫉妒什么,总之就是看不得凤一笑那死丫头和别人这么亲近。
这感觉很奇妙,奇妙到他无从解释。
好容易在颠簸了两柱香之后,马车便再也无法继续前进了。
因为山道狭窄,山路崎岖,殷煜祺便不得不下了马车步行前进。
可怜的凤一笑此刻才发现自己被带来这里的真正用途,原来王爷之所以把她带到身边,就是要用她来拎东西。
好几个食盒装得满满当当,里面有酒有肉,有鱼有菜,王爷万金之躯怎么可能亲自提着这些东西?
赶车的马夫也要在这里看着马车所以不能一同跟着上去。
山路很陡峭,两旁杂草丛生,不时有奇怪虫蚁出没,吓得凤一笑连连尖叫。
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殷煜祺总算找回来点心理平衡。
尤其是她左右两手拎着四只大食盒,走这一路,出了一身臭汗。
他自幼习武,脚踏山路却如履平地,此刻见她大汗淋漓,便忍不住调侃。
“一向都听说北方姑娘比南方姑娘的力气大,而且你在王府做杂役也做了有一阵子时日了,怎么体力竟如此不堪一击?”
凤一笑气喘嘘嘘道:“谁规定北方的姑娘就一定要比南方姑娘的力气大?真正力气大的,是那些在田里做过农活的,村发大水之前,我们家靠打铁为生,我从小到大可从来都没下地里做过农活。”
见她聊起自己的家事,殷煜祺倒是有几分好奇。
两人边走边聊,一时间气氛倒也活络。
“听说临洲离临安很近,也就百十里路程,都说临安御剑山庄有位才貌双全,武功高强,身怀绝技的御剑公子,你们北边的那些姑娘把那御剑公子崇拜得肝脑涂地,恨不能排着队嫁给他做娘子。”
闻言,凤一笑顿时来了精神,“原来王爷对那御剑山庄的御剑公子也有所闻啊?说起那位御剑公子,真是神一般的人物,又俊俏又潇洒,将诺大的御剑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北方的姑娘提起御剑公子,哪个不竖大拇指,若真能嫁进御剑山庄当少奶奶,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可曾想过嫁给那御剑公子?”
凤一笑脸一红,露出几分娇羞,扭扭捏捏的点头,“自然是想过的。”
见她露出小女儿般柔弱的娇态,殷煜祺心底真是气闷无比。
虽说打心眼里他并没把那什么御剑公子放在眼里,也很少在乎世人拿自己和对方做比较,但一较高低的时候,潜意识里还是有着几分虚荣心在作祟。
况且这该死的凤一笑居然还想嫁给那御剑公子为妻!
想到这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竟越来越强烈。
他加快脚步,像似故意要甩开身后的凤一笑,可怜凤一笑手里提了四只食盒,见王爷突然疾步向前,她匆忙追上,结果殷煜祺越走越快,她急得在后面直嚷嚷让他走慢点。
殷煜祺懒得理她,就听身后传来尖叫,回头时,竟看到那丫头狼狈的摔倒在草丛里。
为了避免食盒散落,她只能像乌龟一样四肢趴在地上,尽量保住食盒里的饭菜完整。
见她露出如此狼狈模样,殷煜祺心底的气也消了大半。
走回来一把将她提起,嘴里还恨铁不能钢的训了几句。
凤一笑满脸哀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着脑袋,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继续走。
殷煜祺觉得自己刚刚的脾气似乎有些大了,便有些不忍,主动接过两个食盒帮她分担。
凤一笑立刻化身小麻雀,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又说个没完。
两人边走边聊,没过一会儿,便看到山头上有一座墓碑,上面已经长了杂草,殷煜祺见状,便上前将杂草一一拨掉。
凤一笑尾随而来,看到墓上刻着死者的名字叫张龙,死期大概是四年前,死时才不过二十二岁。
殷煜祺小心翼翼的将两旁杂草拨光,忍不住对她道:“躺在里面的,是和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一个好兄弟,当年淮安一战,敌国军队诡计多端,陷本王于危难之中,若不是大龙挺身相救,如今躺在这地底下的,就是本王了。”
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上好的酒菜,一一摆到墓碑前面,叹了口长气,“他临终之前拜托本王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弟弟,可他那弟弟张虎却是个不争气的。”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对那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产生了几分怨怼。
张龙的弟弟张虎也曾就任于军中要职,可半年前却离奇失踪,查到的线索和鸳鸯楼的名妓苏小婉有关。
结果当他赶往临安找到苏小婉时,却被那御剑公子从中破坏,将苏小婉及时劫走。
殷煜祺一边回忆着过去的往事,一边给死去的兄弟上坟除草。
此时正值晚春,阳光刺眼,山顶的风又有些大,两旁草丛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这时,凤一笑的眼角竟扫到一条通体发黄的眼镜蛇,那蛇大概三尺余长,双眼冒着幽幽的绿光,舌信一吐一吐的,非常骇人。
与此同时,殷煜祺似乎也感觉到一股危险就在眼前。
当他不禁意看到那条蛇的时候,本能的就想出手攻击。
可那眼镜蛇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凤一笑眼一眯,口中低喊小心,竟一头向殷煜祺的方向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殷煜祺只觉颊边生起一股奇风,下一刻,他身个人便被凤一笑推倒。
那蛇扑了个空,反身继续进攻。
这给殷煜祺带来几分缓解的机会,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狠发一掌,劈向蛇头,那眼镜蛇受了巨大的外力,顿时晕死过去。
殷煜祺急忙回身,担忧大喊:“你有没有受伤?”
他心有余悸,刚刚若不是她及时将他扑开,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身中剧毒,直到现在都有些后怕,心脏还在呯呯乱跳。
对方眼泪汪汪的揉着自己的脚踝,小声道:“扭到脚了。”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通,发现她没有被蛇咬到,只是扭伤了脚,总算松了一口长气。
虽然这凤一笑三五不时的就把他这堂堂王爷气个半死,可他却无法否认,如果没有凤一笑,现在的自己就成了这山上的一缕冤魂。
他眼神复杂,开口刚欲说些什么,就听凤一笑不言不惭道:“王爷,您可千万别谢我,要谢我,我可不好意思向您讨赏钱了。”
心底刚刚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就被她这话活生生的给打压了下去。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欠教训呢?
虽然很想骂她一顿,可眼下她为救自己受伤,他自然不能坐势不管。
回去的时候,凤一笑心安理得的趴在当朝奉阳王的背上,双手还死死抱着人家的脖子。
“也不知道我祖上到底冒了什么青烟了,竟让堂堂奉阳王纡尊降贵背我下山,这背真宽厚啊,味道真好闻啊,王爷啊,您都用啥香料洗澡,身上真香。”
说着,还不知羞的在殷煜祺的后颈处用力嗅了两下。
嗅完,手指又不经意碰到主子的脸,她顺手捏了两把,叹道:“哎呀,这皮肤真光滑啊,皇家子弟与咱们寻常小老百姓就是不一样,连脸都这么好摸,再摸两把。”
“凤一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本王?”
趴在他背上的女人立刻老实了,双手死死搂着对方的脖子,双腿用力夹着对方的腰,小脸不客气的越过他的脖颈探过去,软糯糯道:“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着,还冲他做了个大鬼脸,语气中没有半点畏惧。
这该死的臭丫头!
※※ ※※ ※※
虽然很想把色胆包天的凤一笑吊起来狠狠揍上一顿,可眼看着她为了救自己而扭伤脚腕,而且那脚腕还肿成一个大馒头的时候,殷煜祺到底还是心疼了一把。
回府后便召来府上侍候多年的大夫给她看伤,老大夫是从前宫里带出来的御医,医术非常高明。
查看了一下凤一笑的伤势后,着人给煮了碗药汤,当着王爷的面给受伤的丫头灌进去了。
又专程给她找了一瓶止血化於的药膏,吩咐她每隔三个时辰便要涂上一回,不出三天,脚伤肯定能痊愈。
待老大夫离开之后,殷煜祺担心她偷懒,虎着脸说,“记住,每隔三个时辰就涂一回,你若忘了,看本王不治你个抗命之罪。”
躺在床上直吐舌头的凤一笑现在还没从刚刚那碗苦药中缓过劲来,要不是王爷亲眼盯着她喝药,她是死也不肯喝那碗苦死人的东西的。
旁边跟着侍候的珠儿见她脚肿成了大馒头,给她上药的时候忍不住兴哉乐祸,“这才真是夕阳照王府,背回一姑娘,金莲只三寸,横量加横量啊。”
凤一笑闻言,立刻扯住殷煜祺的手臂,不客气的指着珠儿,“王爷,她欺负你的救命恩人,快把她拖出去打她板子。”
殷煜祺转身捏了她的脸一把,“还是先把你自己的屁股看好吧,整天惹主子生气的奴才不是好奴才。”
“就是就是!”
珠儿跟着起哄,顺手又在她的肿脚腕上按了一把。
凤一笑顿时痛得眼泪汪汪,夸张的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虽然明知道她是装的,殷煜祺还是心疼了一把,瞪了珠儿一眼,“你怎么粗手粗脚的。”
珠儿委屈的直嘟嘴,不敢和王爷呛声,只能哀怨的瞪了凤一笑一眼。
他不放心的又交待几句,吩咐珠儿好好在这里侍候凤一笑之后,才因为府里有公务要处理,磨磨蹭蹭的走了。
晚膳前,殷煜祺想起那条被他一掌劈昏的眼镜蛇,当时那蛇并未被他打死,而是打晕了装在食盒里带了回来。
眼镜蛇身上有很多药用价值,便吩咐岳谦将蛇胆取出可以留做泡酒来用。
“那蛇的牙齿有剧毒,让厨房里的人在取胆的时候小心着点。”
岳谦一愣,不解道:“王爷,蛇牙不是已经被您打断了吗?”
“什么?”
殷煜祺一时间愣了一下,他的确一掌将蛇劈晕过去,可他清楚的记得并没有碰到蛇牙。
可岳谦却说,蛇牙几乎全断,那眼镜蛇嘴里鲜血淋漓,显然是刚刚被打断不久。
殷煜祺不信,便跑到厨房查看。
果不其然,那眼镜蛇的牙齿都掉光了,几乎已经失去了伤人的能力。
他不禁回想当时的情景,在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颊边似乎出现一阵奇风,那风非常讯速,好像有什么在眼前飞过,可速度之快让他几乎捕捉不到。
接下来,他就被凤一笑扑倒,空出间隙,才腾出将眼镜蛇打晕的机会。
当时山上只有他们二人,他肯定这蛇的牙齿不是自己打落了,那么除了凤一笑,还有谁在山上?
又或许……将蛇牙打断的是凤一笑本人?
可她只是府里的一个丫头,平时根本没看出她会武功,如果她真的会武功,上山的时候又怎么会累成那副没出息的德行?
想到这里,他渐渐陷入迷局,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个头绪出来。
虽然最近是晚春,可天气却热得不行,到了傍晚,夕阳像火球一样挂在天边,府里上下侍候的人私底下都在嚷着天热难忍,烦躁异常。
殷煜祺在珠儿的侍奉下喝了一盅冰镇酸梅汤之后,忍不住让珠儿再准备出一盅出来,亲自送到凤一笑的房里。
凤一笑住的下人房通风还算不错,房里也干净透气,床上的被褥不是柔软的绫罗绸段,盖起来也是松软舒服。
殷煜祺对府里的下人从来都很大方,不但给的月奉比其它大户人家的要多出几倍,就连在吃穿用度上也是非常细心,尽量让每一个来府里当差的人感到满意。
凤一笑刚刚用过晚膳,此时正躺在床上呈大字型一手拿着小扇子在扇风。
天热,她脚上涂上药膏又不能洗澡,只能忍着大汗淋漓的感觉在那可着劲的用小扇子扇风。
看到主子亲自端着冰镇酸梅汤给自己送来,顿时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王爷您还挂记着奴婢是您的救命恩人,不会把奴婢一个人抛在这里不闻不问,哎呀,离好远就闻到酸梅汤的味道,王爷真是菩萨心肠,佛祖再世……”
还没等她唠叨完,就见殷煜祺端着酸梅汤缓缓向她走来,脸上挂着善恶不明的笑意,“本王一向体恤府里的奴才,如今你为本王受伤,还救了本王一条性命,本王自然会好好报答于你。”
说着,坐到她床前,慢条斯理的将汤碗掀开,取过汤匙,亲自盛出一匙递到她嘴边,“来,张口,本王亲自喂你喝。”
凤一笑被他斯文得体的微笑搞得浑身上下不自在,“王……王爷啊,这等粗活奴婢我怎么好意思让您纡尊降贵的亲自来做,这汤我自己来喝就好……”
“那怎么行?本王会过意不去的!”
“王爷若真想报答奴婢的救命之恩,不如多赏奴婢点金银珠宝。”
“本王就偏要亲自喂你喝汤……”
他将一盅酸梅汤端在手中,汤里除了酸酸甜甜的酸梅之外,还有王府地窖里珍藏的冰渣。
如果整碗倒下去,虽然不能将她怎么样,但如果是会武之人遇到危险,躲避的本能必会顿时展露无遗。
所以当殷煜祺假装手没拿稳,故意将整碗酸梅汤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凤一笑被冰得哇哇大叫,如脱了水的鱼儿般在床上摇摆不止。
她一边拍着身上的酸梅和冰渣,一边哀怨大喊:“王爷万金之躯从小就是被人侍候长大的,这服侍人的差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哎哟真是凉死我了,虽然这天热得要死可我也不能用酸梅汤洗澡啊。”
听她叽哩哇啦一通喊,殷煜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刚刚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去躲,而且被冰了之后也是动作笨拙的在那直扑腾,连受了伤的脚腕都差一点再次扭到。
难道他猜错了,她根本不会武?
可那蛇牙究竟是谁打断的?
心底疑云丛生,眼下却见整盅酸梅汤都洒在她身上,薄薄的衣衫此刻都服贴在皮肤上,将她身体的曲线展露无遗。
殷煜祺顾不得多想,想着要帮她除去衣衫,手指不经意碰到她凸起的两胸,那地方非常柔软,再加上沾了水的布料,手感更是怡人。
他心底微跳,一股说不上来的欲望迫使他想要将眼前这人扑倒在床。
凤一笑见他瞳孔瞬间缩紧,眼底露出欲望的光茫,当下便停止了不断扑腾的动作。
偏偏她一动不动的模样,再加上天热,脸颊上折腾出来的几分薄汗,看在殷煜祺眼里竟是那般柔弱动人。
控制不住心底那浮躁的感觉,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噙住她微微翘起的唇瓣。
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挣扎,更引起他心头的几分欲望。
直到外面传来下人小声交谈什么的声音,他才慢慢停下动作,把她搂在怀里屏着呼吸不吭声。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他牵出一记邪笑,“本王刚刚调戏于你,你怎么不大喊着救命?”
凤一笑在他怀里仰着脸颊,小声回道:“在这王府里您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就算被王爷调戏,真正吃亏的也是王爷而不是我。”
“你还真是个厚脸皮的丫头。”
她嘿嘿一笑,趁殷煜祺不备,亲了他俊俏的脸颊一记,“脸皮不厚,怎么能调戏到王爷您?”
“你……”
殷煜祺没想到她胆子竟大到敢偷吻自己。
不过被她小嘴亲过的地方,湿溚溚的,冰凉凉的,那感觉似乎还不错。
但被她一个丫头调戏,堂堂王爷的面子自然挂不住。
便趁她不备掐她屁股一把,暗骂一声,“你这恶婢,早晚有一日,本王会寻个机会狠狠修理你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