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没压着声调,原本正在热情装东西的售货员脸一僵,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你们到底要不要,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售货员语气不算好看,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南枝一眼,‘哼’了一声。
“看着长得人模人样,找男人怎么不知道榜一个城里有钱人,没钱没票子还来供销社装大款。”
说着把包装好的芝麻糖一摔,发出巨大响声。
顾南枝原本在和叶瑾说话,被忽然摔东西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肚子。
刚才还一脸痞气的和顾南枝说话的叶瑾,顿时落了脸。
“你摔什么?”
他上前护住顾南枝,手摸着她的肚子,低声询问了好几次顾南枝有没有事。
顾南枝摇摇头,他这才冷冷看着摔东西的售货员。
“我问你摔什么?”
售货员原本还一脸无所谓。
她这可是铁饭碗,整个安县只有他们一个供销社卖东西,县里所有人都是求着她买,把她捧到天上去,还从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她抬眼对上叶瑾的视线,被他充满戾气的眼神震慑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嘴唇才嗫嚅的动了几下。
她站在柜台中,心跳莫名有些快,还是挺着胸脯大声。
“我说的有错吗?没有票就出去,不要耽误其他人买东西,农村人就回到你们乡下去。”
顾南枝皱眉,“供销社是服务群众的,农村人就不是群众?多少领导人还歌颂农民的付出,你这是思想有问题。”
被扣上思想有问题帽子的售货员脸一白。
“你们出去,我不服务你们。”
她站起身就要赶人。
顾南枝害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后退了几步,刚要继续开口,叶瑾冷声。
“有钱你就能服务了吧。”
售货员压根不相信叶瑾能拿的出十块钱,他一身破旧的农民装扮,裤子洗的发白,怎么看怎么不像有钱人。
“还要有票子,你拿得出来吗?”
不愿意看着其他人侮辱叶瑾,顾南枝摸向口袋。
她口袋里还有一些毛票,都是村民买东西给她的,应该够付钱。
“有。”
叶瑾从口袋拿出好几张大团结和票,直接拍到柜台上,眼睛直视那个售货员。
“现在能服务我了吗?”
城里工人一个月工资二三十块钱,一家衣食住行,很少有人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能不能。”叶瑾加重了语气。
“……能……”
顾南枝都预料不到叶瑾手里竟然会有这么多钱,钱和猎物到他手里只是走个过场,很快赵翠兰收走。
她都预料不到的事,售货员显然也没预料到,她咬唇看着柜台上面的票子。
票子上都盖着印章,不是假的。
她只能些屈辱的捡起柜台上的芝麻糖就要继续包装。
“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服务,我嫌、脏。”
他一字一顿,“麻烦换个售货员服务我。”
“呜呜呜——”
从没受过委屈的售货员捂着脸就开始哭,声音惊动了供销社的主任,他快步走出来,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售货员提前一步开口,恶人先告状。
“主任,这两个人故意找麻烦,还侮辱我。”
主任皱眉看过去,当见来人是叶瑾的时候,眉眼都舒展开了。
“你怎么来了。”
售货员没想到主任和叶瑾说话语气那么亲昵,连哭都忘了。
“带我媳妇来买点东西,但好像你们的售货员不怎么欢迎,歧视农民,这种素质,怎么服务群众。”
平日里叶瑾吊儿郎当,没想到关键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
主任皱眉,“是这样吗?”
售货员支吾两句,“我……我以为他们没钱,故意来戏耍我。”
“胡闹!”主任厉声。
售后员好像找到主心骨,主任平日里和她关系就不错,又转身瞪了顾南枝和叶瑾一眼。
“听见了没有,供销社不是你们能来闹的地方,再来找我们麻烦,大棒子给你们打出去!”
说着真拿起墙边立着的扫帚就要向两人身上砸过去。
叶瑾眸子暗了暗。
“我说你胡闹。”
主任语气变得严肃,一把夺过扫帚扔到地上。
“你是服务人员,不是打手!”
“你先去后勤反省一下,认识自己的错误,写反省报告,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错误了,什么时候到柜台前面来服务群众。”
供销社外面围观的人不少,听见售货员被训斥,非但没人认为叶瑾做法不妥,反而跟着喝彩。
他们本来是消费的,每次来供销社好像犯错误一样被这些售货员训斥。
又不敢反嘴得罪这些售货员,怕他们不卖东西。
如今有人替他们出了一口气,围观群众纷纷欢呼起来。
售货员听着起哄的声音,脸上越发挂不住,跺跺脚小跑到后屋,呜呜呜地哭。
主任亲自上场,把叶瑾需要的都打包起来。
杂七杂八的吃的用的,还有布,包了个巨大的包裹。
“今天是手下人不懂事,兄弟你别生气。”
主任亲自送叶瑾出了门,语气亲昵。
“别因为那些人破坏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叶瑾脸上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她是她,刘哥是刘哥,这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刘哥。
刘哥扫了一眼,“下次的货?”
“嗯。”
两人站在供销社后门低声说了几句,距离有些远,顾南枝听得不真切。
不过一会儿功夫叶瑾从胡同里面走出来,拎起地上的大包,固定在自行车后排座子上。
“刚才吓着了吗?”
他捏捏顾南枝的脸肉,这段时间他日日变着法的给顾南枝做好吃的,她身上终于多了一点肉。
捏着脸肉手感很好,软软的。
叶瑾没忍住又捏了两下,顾南枝抬手拍开。
刚才对着外人威武的叶瑾此时乖乖收了手,赔笑。
“不让捏就不捏,我带你去周围逛逛。”
两人没骑自行车,叶瑾推着车陪顾南枝在周围走走。
在车站附近有一个大广场,安县的人平日没事就来广场遛弯,广场热闹的很。
“刚才那个供销社主任怎么对你态度那么好啊?”